此,静闻矢志鸡足山的宏愿才最终得以实现。
对于有如此宏愿意力之人,安仁上人向来都钦佩不已。静闻和尚弘毅不退,即便最终力有未逮,仍堪为当世奇人;而徐霞客的重信守诺、不畏险阻,最终将其经文、遗骨安葬在此,也足让安仁上人动容。
念及此处,安仁上人不由得转头看向了瘫痪昏迷的江闻,似乎又想起他先前那个颠倒离奇的梦境。
安仁上人分明记得,自己发下舍身大愿后跳崖而死,耳边的风声猎猎犹然可闻,恍惚间又看见他正身处一处纯白澈净、天地混同的空荡世界之中,而江闻正一脸无奈地站在他面前,身上披着粗陋不堪的百衲袈裟,嘴里嘟囔着什么你们尘缘未了,本就该乘愿而回,我欠你的舍身大愿,正好再还给你。
随后记忆模糊,安仁上人只记得江闻又交代了一番说辞,告诉他需如此这般,安仁就在华首岩上幽幽转醒,而品照小和尚不久后也从山路上昏昏噩噩地走来,并说出了和安仁一样的经历见闻……
吴之茂听得有些不耐烦了,出声打断了青竹长老的回忆追溯。
“青竹和尚,我敬你年长才允诺说下去,可你念叨这么多,并未见什么命案蹊跷之事——这静闻和尚分明是到你那儿的时候,就已经生命垂危了。”
年迈的青竹长老年老气衰,喘息片刻,直至四川总兵吴之茂将话说完,才侃侃答道。
“阿弥陀佛,非也非也。徐施主乃是在崇祯十年丁丑的九月二十三日,入别静闻僧而启程。随后,寺僧十月乃于壶关遇徐施主,告之曰「静闻以前月廿八子时回首」,徐施主因此悲痛不已,连夜返回南宁。”
说到此处,青竹长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,似乎前日鸡足山阴的毒瘴过于浓烈,年迈的身体难以抵御侵袭。
可他此时老迈的眼神,却随着咳嗽猛然锐利了起来。
“然而此事真相,只有老僧知晓……”
“自徐施主启程之后,老僧见静闻念意甚笃、每日西望,心中颇为不忍,便自付药资延南宁城中名医问诊,当日以清六丸、温六丸合三白汤服用三次,痢疾随药既止,静闻病态更愈。”
“然而九月二十三日子夜,静闻胃口稍佳,向老僧处索食,老僧遂以二豆饼相予,闭户归舍。谁知当夜静闻和尚口吐白沫,次日竟头足相就如牵机状,暴毙已久。”
“老僧心知不妙,遂遍查寺中僧众,发觉寺僧宝檀形状诡异,言谈不明,且当天曾在静闻处殷勤送水,便于无人处强索之故。”
“谁知宝檀见老僧撞破,辄作盗贼面孔向余曰:‘僧死,明日安窆,如何查得?”’随后以索自锁,且以锁老僧,‘汝谓我谋死僧,我恨不谋汝耳!’”
“老僧自忖我为典座僧,且豆饼为我所送,一旦官府知晓搜捕案犯,南宁知府昏庸,三木之下老僧与宝檀必会瓦砾同归。又有本寺住持从中调停,便只能将此事搁罢。”
“哎,没想到一念之差,竟然终成老僧心中罪愆,为之犯下诸多过错……”
吴之茂听到这里,猛然抬高声调说道:“青竹和尚,你既已知晓真凶,那此事岂不易耳?快告诉本官这个宝檀和尚身在何处,我只消派一悍卒,便能将他捉拿归案!”
然而青竹和尚却沉声说道:“阿弥陀佛,启禀吴大人,宝檀心知老僧对此事耿耿于怀,不久便还俗而去,在城中做强买强卖的营生,随后李成栋于南宁谋反,留守陈邦傅专横跋扈、豪强徐彪野心勃勃,陈、徐两家因故大肆杀戮,血洗南宁城。
“宝檀见风使舵,趁机投靠陈家,大肆奸淫劫杀,到处挖坟掘屋。随后徐彪拼凑乡兵攻占南宁,在邕江下游、长塘对岸的逃军山下,抓住宝檀斩首示众了,这也算是自业自得,报应不爽。”
吴之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对青竹长老呵斥道:“荒谬!既然真凶已经伏诛陨首了,你这老和尚又何故在此饶舌做态,惹人讨厌!来人,速速拉下去扔到山门之外!”
被一番说话耽误这么半天,四川总兵吴之茂已经相当烦闷,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,纵使他手上的牌码非止一样,今日有绝对把握按平西王爷的命令一举斩下悉檀禅寺,但既然噶举僧派这张牌已然打出,就必须尽快见效。
然而此时,被下了逐客令的青竹长老却不慌不忙,面对着一涌上前如狼似虎的士卒熟视无睹,转头又对吴之茂陈述道。
“大人且慢,虽然宝檀已然伏诛,但谋害静闻和尚的真凶另有其人,且就在今日的法云阁中!”
一番言语如刀劈斧砍,掷地有声,一转先前青竹长老年老体虚的颓败模样,双目中多年蕴藏的执直如火山爆发,所看之处众人无不面面相觑、议论纷纷。
“老僧当初延请南宁名医莫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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