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“所以说张御史是年少大才,非常之人,你总有先见之明。听闻张御史在大朝上力阻天子北伐,张御史说辽人仍然势大不可小觑,西贼亦元气未减虎视眈眈,还有兴河北乡兵团练之言......
天子虽然否认前两点,但第三点却是暗中采纳了,张御史这回去河北监察,听说若不是河北乡兵的护卫,怕还真是有去无回了!对了,不知张御史为何认定辽国并未到亡国之时?”
张辰淡淡道:“辽国这个国度,不同于我大宋几乎都是汉人,乃是多民族部落组成的联盟,他们好比是一根藤蔓,只要契丹族这个老葫芦不枯死,能继续吸收水分,周遭的新葫芦便难以成长,反倒会更加依赖契丹这颗葫芦,所以辽国境内的小族暂时还翻不起浪来,这根藤蔓仍旧很强壮。
再说说那辽国皇帝耶律洪基,此人登基以来虽然表现得十分昏聩,动辄打杀大臣,搅乱朝堂秩序,引得官民百姓人人自危,外人或以为辽国正在下坡路。
殊不知,耶律洪基根本没有动摇辽国的国本,他十分聪明,制度还是原来的制度,子民也是原来的子民,甚至军队也是原来的军队,他知道哪些斗争会影响国力,哪些又不会,这样一头狡诈多端的猛虎,如今只不过是在假寐罢了,一旦被唤醒,怕是我们三十万大军都满足不了它的胃口。”
“但我大宋如今也愈发强大,连西贼都俯首称臣了,辽人定然也不是我们的对手!”
张辰摇了摇头道:“老相公忘记黔之驴的典故了吗?如果我大宋不去北伐,或许辽人还不敢轻举妄动,继续维持和平的假象,可大宋一旦北伐,就会把自己大而羸弱的一面暴露出来了。”
“你这话很尖锐啊!”
“事关大宋千千万万黎民百姓,卑职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。”
曾公亮点点头道:“陈升之应该有信给我吧!”
张辰取出了信呈给曾公亮:“请老相公过目。”
曾公亮打开信看了一遍,眉头不由一皱,自言自语道:“陈升之也是老官场了,怎么想到用联名上书的办法,这不是在逼迫天子吗?”
“石方凛已经回京,后日将召开临时大朝,估计就是决定北伐一事,陈相公已没有退路,只能孤注一掷。”
曾公亮站起身负手走了几步,半晌道:“张御史可知道石方凛为什么也坚决支持北伐?”
“自然和军权有关!”
曾公亮冷笑着摇摇头:“那你太小看他的野心了,太祖、太宗皇帝曾皆有宏愿收复燕云,今日若有一将帅能完成先祖未竞之事,你想想看,到时候会是个什么封赏?
我再提醒你一句,依我大宋的惯例,一般对功臣只会在死后追封王爵,我看石方凛的野心比他祖宗石守信还要大,这是想在生前就封王啊!”
“希望曾老相公以大局为重,支持我们反对北伐。”
曾公亮精亮的目光迅速变得浑浊了,他淡淡道:“我只是一个被天子厌恶的老人,致仕在家,就算有心,恐怕也帮不了多大的忙,张御史,我很抱歉!”
张辰平静道:”就算老相公怕得罪天子,不想被我们牵连,但也应该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身后事,假如大宋此次败给辽人,定然会付出比澶渊之盟还要惨重的代价,后人到时候追究历史责任时又会怎么评价老相公?”
曾公亮迷惑地问道:“我早已致仕,这与我何干?”
张辰淡淡道:“天子如今虽然重用变法派,但变法不过一年半载而已,如今大宋的底蕴,可都是这些年老相公在政事堂的经营啊!倘若战败,史官的笔将怎么写?”
曾公亮脸色大变,半晌冷冷道:“这!我问心无愧!”
“既然如此,那卑职告辞了。”
张辰行一礼,转身便离开了书房,曾孝直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,曾公亮向他点点头,让他去送一下张辰。
房间里只剩下曾公亮一人,他着实心乱如麻,张辰最后一句话俨如一把利剑,直戳他的内心,把他如今不敢触碰的心病刺得鲜血淋漓。
曾公亮已经七十二岁,到他这个年纪早已洞察世事,对生前已经没有多少眷念了,他考虑更多是身后,他将来在史书上的地位,后人对他的评价。
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贤良之相,大宋在他手中并没有日益富强,反倒贪腐成风,如果真像张辰说的那样,大宋因为北伐决策失误而横遭惨祸,后人在编写史书时,会不会把自己打入奸臣名册,令他着实担忧之极。
沉思了很久很久,他终于长长叹口气,他是该在北伐问题上明确表态以撇清自己的责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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