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太阳刚刚升起。
昨日诣阙者言论的简报,便印制了出来。
翰林院、顺天府、贡院、文庙、国子监等衙门前,皆有张贴,且还有胥吏散发于民间街头,欲令更多人知。
书生士子们纷纷围观。
他们想看一看,朝廷会不会虚以委蛇,将一些反抗的学说政见压下去。
当发现简报之上皆是昨日实情后,一些书生士子不由得对朝廷产生了一丝好感。
往昔。
他们是根本看不到朝廷这份真诚之意的。
当然,也有人认为此乃朝廷笼络人心之举,实则是为了今日午后的反驳。
“作戏而已,我若是没猜错,今日午后,那些议政官们一定会将这些政见逐个抨击,全部反驳。”
“朝廷让诣阙者先言,就是为了反驳,没准儿日后还会算旧账,若我所料不出,但凡发出对朝廷有敌意言论者,后续科考或仕途绝对不顺,甚至有被抓进大牢的可能。”
“只要朝廷这次不解禁天下的民间书院,不让天下生员自由议政,我便接着骂!”
……
正午时分,午门之前,阳光温暖,有一丝丝风。
集聚着的依旧是昨日那群人。
只不过,今日的诣阙者变成了听众,议政官们变成了言说者。
就在诣阙者们思索着,议政官们会如何反击,首先站出来的会是对朝堂政策、各种学说最了解的翰林官,还是论辩攻击力最强的科道言官时。
六部的六名郎中(正五品)一起走上了议政台。
随即,吏部考功司郎中徐墨率先出列。
他没有反驳诣阙者昨日之言,而是讲述起了自万历元年六月开始施行的考成法。
“施行考成法之前,朝堂政令条例下发,上之督之者虽谆谆,而下之听之者恒藐藐……之后,朝廷以综核名实信赏必罚为原则,强调供铨选、专责成、行久任、严考察。万历二年七月,吏部逐款稽查,重惩官员五百六十二人,万历三年三月,因考成法,吏部惩戒、降职、罢黜官员三百七十六人……”
吏部考功司郎中徐墨没有讲说政见学术,而是在汇报实施考成法以来取得的成果。
全是数据,全是结果。
紧接着,户部郎中出列,依旧是念数据,讲结果。
从万历元年到万历三年太仓库银的变化,讲到田赋的收缴,各个地方天灾人祸的救济,宫廷财政的支出,边防重镇的军费与钱粮以及丈量田亩的情况。
紧接着。
礼部主事讲到祭祀、宗封、筵宴、科举等一系列事情的进展情况,与这两年来缩减了多少宫廷的节庆、宴会开支。
随即,兵部主事讲起剿贼守边、铸造兵器、饲养战马等消耗的费用;刑部主事则讲起了自新政以来,官员、百姓的犯罪情况,工部主事讲起了兴修水利、建路搭桥的情况。
……
议政台之下,书生士子们都非常认真地听着。
六部郎中没有对书生士子们的抨击辩驳一句,而都是在认真讲述当下大明天下的国情民情。
这放在任何朝代,都是匪夷所思的。
平日里,这些人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些信息。
张居正令六部郎中讲这些,是为了让众人都能看到:当下的朝廷虽有缺陷,但一切都是向好发展的,新政正在使得大明朝蒸蒸日上。
虽未反驳,但这些数据与成果,比任何一种反驳都要有力度。
真诚永远是必杀技。
六部郎中讲完后,许多聆听的书生士子们都生出一种“朝廷并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”的感觉。
紧接着,王锡爵站了出来。
他作为国子监祭酒,详细讲述了朝廷为何会封禁民间书院,为何禁止生员议政。
主要原因就是:天下学说政见混乱,有诸多无卓行实学者,沽名钓誉,空谈废业,依靠虚名开请托之路,入仕为官,更有甚者,以谤议朝政博名,浮言可畏,误导年轻的读书人,进而影响朝廷新政。
生员乃是准入仕者,是朝廷的栋梁,不应受其影响,故而禁止生员议政。
王锡爵还称,只要此次论辩出什么学术政见应该压制,什么学术政见应该提倡,拟定出一个规矩,为天下人树立正确的学风学观,则民间书院有望解禁,生员亦可议政。
简而言之:天下书生讲学议政,应是为天下人中的大多数立言,而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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