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边人继续吃酒时,郭绍宾才开始打量着城楼内。
此时,白墙上的血迹已经被铲掉,只留下一排狗啃似的夯土壁。
他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一夜的血杀,他当时坐着的位置,杀人的动作。
郭绍宾以为自己会有某种感触,可真的到了这里,却又发现也就那样。
如果真要强说某种感受的话,那就是谁都可以死,谁都会死,在这个世道,你不吃人就会被别人吃。
郭绍宾要离开这里了。
刚刚收到密令,他要带着一队人去兖州建设站点,以后就负责对接他们布置在草军中的内应。
而这一去真算是生死未卜,他就是搞情报的,此时兖州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,几乎就是人间炼狱,大逃杀。
没有军队庇护,带着一队人开进这些地方,他能靠的就是运气。
可运气这东西,谁又能晓得自己有没有呢?
他也将家事都交待好了,这一点黑衣社的福利还是非常好的,社里的家眷全部都有专门的营地照顾。
就是可惜了,贺瑰随突骑出队去了,现在不在城内,不然还能再见他一面。
就在这时,外头有袍泽在喊,于是郭绍宾又最后看了一眼那边的墙壁,摇了摇头,然后就出去了。
这里他还会再来的,而下一次来,他一定要出人头地。
而在他走后,那些依旧在城楼上吃酒的保义军武士们奇怪地看着这人,来了又走,就看看?
想到军中的一些传闻,说这些黑衣社的人现在动不动就爱拉一些军中好汉到他们那。
而他们当然认为自己是好汉啊!
想到这人,众人一个激灵,再没吃酒的感觉了,于是纷纷逃回各营,下定决心,不管那些黑衣社的人怎么恳求,他们都不会去。
好男儿如何干背后捅刀子的事?
……
郓城县署,也是保义军的驻扎节地,偏厅。
黑衣社指挥何惟道正在外面等候着,看着里面出来一人,一见是幕府判官袁袭,忙问道:
“袁判,不晓得使君还有多久?”
袁袭笑得很灿烂,说道:
“我刚汇报了一些军中的补给情况,然后使君将几个大匠留了下来,应该是有军备上的事要聊,很快了。”
何惟道忙微弯,摇头:
“占使君的时间休息本已惶恐了,哪里敢催使君?”
袁袭脸上的微笑不变,然后开玩笑地说道:
“老何啊,最近你可是搞了不少事,现在军中都怕你们黑衣社,怕你们调他们麾下的精干入社,好些个都说到我这边了。”
何惟道苦恼道:
“袁判,我也不想如此,现在咱们黑衣社草创,什么都要人。再加上军中不晓得谁在说我们黑衣社都是一帮鸡鸣狗盗之徒,让不少人都拒绝入社,我不这样,使君交待我的时间我完不成啊。”
当日赵怀安布置黑衣社任务时,袁袭就在现场,所以晓得何惟道担子重,但还是有心提醒了句:
“老何,你是从咱们幕府出来的,是咱们自己人,当然能理解你做事不易。但那些衙管的武夫可不管你啊,他们个个把精锐武士看得重,你这样去抽,他们能不有话?”
何惟道皱眉,哼了句:
“这些武士都是使君恩养出来的,他们那些武夫也敢将之据为己有?”
袁袭将手指放在嘴边,示意他声音小点,然后才拉他到廊庑下,压着声音说道:
“他们当然不敢,但人的心思你要懂,租人家地租的久了,还觉得这地是自己的呢?更何况手上的兵?所以这是人心难免的。现在世道越发乱了,你我这些文人要想站稳脚跟,除了咱们自己能抱团,能得使君信任,还得明白一事。”
何惟道问道:
“怎么说?”
袁袭压着声音,认真道:
“我们要理解使君,晓得他这个位置的难处,他和下面这些人又是兄弟,又是上下,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做得过,也不能当面说。但咱们要为使君分忧,不用使君吩咐,我们自己要有觉悟。”
“武夫们嘛,打仗嘛,生死一刻的,自然得乾纲独断,可这独断久了,难免心思就岔了,所以就需要人给他们紧紧箍,拉拉缰绳,让他们别太跳。这种事使君不好出面,自然得我们来。”
何惟道明白了,沉吟了会,笑道:
“袁判,学生晓得了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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