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顶缺了两片瓦的房间内,熙熙攘攘的坐着数百名身穿黑白颜色衣领的男男女女。
如今随着棉纺织厂之类的工厂建设,妇女的收入虽然不高,但却已经有了一定的话语权,因此本就奉行兼爱的墨家,自然也招收了不少的女弟子。
此刻他们愣愣的看着从门外走入的刘盈,一时间不知道该以墨者见到矩子的礼仪对刘盈行礼,还是百姓见到皇帝的那种大礼参拜,山呼万岁……
但刘盈却懒得计较许多,只是三两步走到坐在台上的盘公面前,眉头紧皱,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几年前墨家组织码头工人大罢工的时候,刘盈曾经在暗中见过一次盘公,那时候的他虽然苍老,但精神矍铄,只是如今……
“你……怎么老成这个样子?”
“臣这不是老,臣这是要死了……”
盘公无所谓的笑了笑,干枯且满是皱纹的手很随意的拍了拍身边的蒲团,一如当日在骊山脚下的墨家大会。
“坐吧。”
“我要坐那边,那是C位,附合我矩子的身份……”
刘盈从他身边绕了一下,坐在了会场正中,旋即问道:“今日开会,是商议同工同酬,还是要求在居民区多建几个医馆?”
盘公轻轻摇头:“都不是。”
“嗯?”刘盈愣了一下,再度追问:“那是什么?”
盘公正色说道:“墨家笃行兼爱非攻,如今陛下在西北大举用兵,杀人盈野,墨家自然不能无动于衷……因此我们在商讨,是协助羌人逃亡,还是刺杀郅都这样的刽子手。”
好大胆,不过我喜欢……刘盈双手抱臂,嘴角微扬:“郅都不过是听命行事,因此朕觉得,所谓冤有头债有主,你们不妨来刺杀朕好了。”
盘公摇头,笑着说道:
“陛下深居简出,偶有白龙鱼服之举,身边必然侍卫众多,如果臣所料不差,此间房舍周遭,至少有数百技击之士,一里之外,想来有着不下两千铁骑,就连这房梁之上,恐怕也藏着不少纵跃如风的大内高手……”
“因此想要行刺陛下,只怕千难万难,所以还是刺杀郅都来的实惠……”
其实我还穿着软甲呢……刘盈吸了吸鼻子,岔开话题:“墨家兼爱,怎么兼爱到羌人那里去了?你可别忘了,当初是他们先动的手!”
“别的不说,他们偷咱们铁轨了!”
“钱是小事,重要的是如果火车出轨,要死多少人?”
“墨家隐宗中不乏铁路工人,难道连这个都不懂?”
“而且那群贼偷还打伤了咱们好些个县兵,我下诏让他们限期交出凶手,可他们谁理会过我?”
“帝国的尊严,岂容如此践踏?”
“我还记得,你们、咱们墨家祖师爷,好像对商汤伐夏,武王伐纣都是高度赞扬过的吧?吊民伐罪,好像不算是不义的战争吧?”
“怎么到了我这,就双标成了这么个样子?”
刘盈说完,满脸委屈。
盘公摇头冷笑:
“多年不见,陛下还是如此能言善辩……”
“不错,吊民伐罪乃义战,可杀人盈野又该如何解释?况且一小撮羌人作乱犯法,和那些成百上千死在屠刀之下的羌人百姓又有何干?”
他说完,那些本来抱着反对态度的墨者也频频点头,很明显是动摇了起来。
墨家,是这个残酷世界中的一道光。
他们虽然有时候显得很是呆板,圣母,但却一如那些祖辈先贤,所见不平,即仗剑诛暴,无分族群,无分国家!
刘盈笑着说道:“别瞎说啊,当心朕告你诽谤!”
“杀人盈野不假,可这毕竟是战争,他们要反抗,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……”
“可朕说过,这是吊民伐罪,因此被杀死的羌人,主要是那些奴隶主、部族君长之类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徒!至于那些受到欺压和虐待的奴隶,却几乎没有什么伤亡,而且对于他们而言,只要好好干,日子会越来越甜!”
盘公满是不屑:
“奴隶,何谈越来越甜?”
“做羌人之奴,做汉人之奴,有区别吗?”
“当然有!”刘盈大声说道:“朕去岁就颁布有废除隶臣制度的诏命,难道你就不知?”
盘公点头:“知道啊。但我听人说,郅都将抓捕的羌人分给士兵充作战利品,这还不是在蓄奴?”
刘盈摇了摇手指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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