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他从雾气中主动现身,下面两人显然松口气。「原来是位书生,这大清早的你跑来作甚?对了,你是从哪里来的?」那少年先直起腰来,缓缓将手里的枪放平了。
「在下昨晚宿在蛤蟆塘,不料里面真个有蛤蟆,呱噪了一宿闹得很,害我睡不好。于是干脆决定出来走走,这凤栖关左近的风景也算本地有名了。
本想到上面亭子去看日出,却找不到路,顺着河岸便走到这里。」李丹说着盘腿坐下来,扬扬手中酒囊:「如何,两位不一起尝尝?」
少年咽口吐沫,扭头看瘦子。瘦子倒警觉,将刀入了鞘抱在怀里说:「公子是客,你先请!」
「嗯,也有道理。」李丹便拧开软木盖子自己先喝一口,递给少年。那少年也喝了,立即眼睛贼亮亮地,叫声:「裴四哥,端的好酒,我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喝的!」
瘦子一嘁,揉揉头顶说:「你这辈子才喝过几坛子?恁大的口气!」
李丹哈哈笑了,说:「我看这位兄弟应该和在下差不多年纪吧?怎么都当兵打仗了?」两人一序年齿,那少年比李丹还大一岁,只是个头远不如他。
说着、喝着大家便亲近起来,然后就听见那边草里乱响,凶脸汉子爬出来,也不顾头上的蛛网、草茎,急急跑来叫:「有酒喝你们不等我,也忒偏着自己!」
裴四哥撇嘴:「有事的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,还有脸来讨酒?」
「这是曾铁头,他原是个铁匠,出去买东西半路被抓了壮丁。」少年介绍说。
李丹拱拱手,问:「那你叫个啥?」
「我叫毛修禄,永丰沙田人。」少年回答。
「他也是童生。」裴四哥说完一把夺下曾铁头手里的酒囊,恭恭敬敬地还给李丹。
「你是童生?」李丹惊讶地瞧他:「那你怎么……?」
毛修禄苦笑:「父亲去世,大娘就把我们母子赶出来,只给了一间屋子、十五亩地。有个老仆骆伯伯跟着我们,他是个腿上有伤的老军,帮着照看那地,我们三口儿勉强维生。
后来银帅的队伍来了,要抽丁当兵。骆伯不肯去,他们又不知从哪里听说他以前是当兵的,所以就要杀他。我于是就求他们放过骆伯,自己替他来当兵。」
李丹愣住了,拍拍他肩膀:「你做的对!」然后转向裴四哥和曾铁头:「你俩也都是被抓壮丁出来的?」两人点头。「少数人作乱,却要天下人都陪着他,搞得民不聊生!」李丹愤愤地说。
裴四哥眼睛一眯,忽然道:「听你意思,是不同意了?」
「自然不能同意。」李丹没把酒囊收回去,又递给毛修禄,然后说:「银陀是跟着娄自时造反,娄自时一心想打下上饶称王,银陀不服他也想称王。
你们看吧,后面这俩家伙为了争夺上饶会互相撕咬,广信府不知道还得死多少人?
今年夏天娄自时第一次围
上饶时这一带就已经几乎绝收,现在这么打,明年春天如果没有朝廷赈济,广信府很可能爆发大规模的饥荒和疫病。
那两个家伙才不会管,他们只要没争出高低,就会继续抓壮丁、继续打下去!
无休无止,直到再也没人可抓,他们互相也打累了,朝廷增援和围剿队伍上来,这两个家伙往山里溜之大吉,把烂摊子丢给朝廷。
什么时候人口恢复,他们再从山里出来,说朝廷这个不对、那里不好,蛊惑着百姓跟着他们再次作乱。哼,所以说,流离失所从来和他们这等人没关系,苦的都是百姓!」
三人听了面面相觑。曾铁头轻声说:「公子讲得,好像很有道理呵!」
「岂止很有道理,简直就是透彻!」毛修禄忽然整理下衣裳,拱手:「在下虽身在匪营,大胆敢问公子姓名?请放心,我们一定不说出去!」
「对!我们不说!」曾铁头赶紧附和,裴四哥却没说话。
李丹笑了:「还是不知晓的好,我怕你们知道了,传到上司耳朵里反而害你等性命。」
「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。修禄若连对话的是哪位都不知道,岂不是遗憾终生?」毛修禄再度行礼。
李丹笑笑却转向裴四哥:「我还在桥那边,你就已经发觉了,好听力!只怕不是简单一介壮丁罢?既来守桥巡哨,说明他们还未发现你身怀武技。不知我说得可对?」
「哼,公子步履轻盈,顾盼神飞,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书生。」裴四哥嘴角上翘:
「也是,若身上没两下子,怎可能在这混乱的世间自如行走?不过人在江湖都有名号,不敢露名非大丈夫所为。」说着抱拳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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