识你呀。”南方感到意外,说:“你又怎么认识我?”苏晓虹说:“这个问题就这么重要吗?我看我认识你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”南方没再寻根究底,所以至今他还不知道苏晓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。他想他们当记者的,免不了要抛头露面,被人认识也许并不奇怪,而且苏晓虹说得对,她认识他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
很快,苏晓虹就送南方到了医院。南方正要跟她再见,苏晓虹却说:“等等,我跟你一起进去。”然后钻出车子,追了过来。
南方和苏晓虹走进病房时,何西正呆呆地坐在床沿上。她的脸色苍白,目光直直地停在病房的某一个角落里,而那个角落里什么也没有。南方在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瞧了许久,他想在那里找到正常的悲伤与痛苦,然而没有。那张脸除了苍白还是苍白,这让南方非常难受,比在那上面看到悲伤和痛苦要难受百倍。南方差点要流泪了。何西怎么会这样呢?她脸上竟然连悲伤和痛苦都褪了色。
那张苍白的脸曾经多么生动、迷人。南方跟教委的领导采访幼儿园达标升级情况时认识了何西,当时何西很得体地烫了个小波浪,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年龄。何西不是那种很漂亮、时髦的女郎,却有一种极优雅的风韵,让人感觉温馨和安全。当时南方心上就动了动,暗想,他企盼着的不正是这样一个能给予自己温馨和安全的女人吗?南方觉得他跟这个女人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,近得没有任何距离,而且他敢肯定,何西也有同感,尽管她不动声色。
南方和苏晓虹试探着跟何西说些什么,何西却很难得有什么表示。偶尔开口,说的话也毫无头绪,她只字不提与儿子罗东有关的事情,仿佛她从来没有过这么个儿子。
何西不提儿子,却偏偏说自己有一个女儿。何西望了望南方和苏晓虹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一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。这使南方感到非常意外,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何西还有一个女儿。南方想,何西受的打击太大,神志不清,说些无根无据的事,也许一点儿也不奇怪。
苏晓虹却对何西这个无中生有的女儿很感兴趣,她对何西说:“你女儿一定跟你一样漂亮。”何西便来了劲,说:“我老了,但我女儿年轻,花儿一样,能不漂亮!”苏晓虹说:“她多大了?”何西说:“二十岁了。”苏晓虹说:“你真幸福,女儿都二十岁了。大概高中毕业了吧?”何西说:“已上大学了。”苏晓虹伸出手,把何西的手握在掌心,说:“祝贺你,我一定要买束鲜花送给你。”何西说:“你应该送给我女儿。”苏晓虹说:“对,应该送给你女儿,是她考上了大学。”
看见何西变得高兴了,南方和苏晓虹倍觉欣慰。是呀,何西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女儿,这一点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能够高兴,能够因想到自己有一个女儿而高兴。
但何西旋即又由喜转忧,脸上忽然蒙上了阴云,目光也变得迟钝了,那目光散散淡淡投向对面的墙上,久久没有转移。南方和苏晓虹不知如何是好,弄不清她的这种目光究竟代表一种什么含义。
良久,何西嘴里又吐出一串字音,她说:“她怎么没来看我呢?”
五
南方和苏晓虹离开医院后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。
那天,罗东戴着那顶红色的毛线帽。晃白的太阳浸在河水里,那情形有点像文人的水墨画,那种雅致的深远的古代文人的水墨画。
这个比喻是罗东说的。罗东指着水里的白太阳,向伍朝阳和向立军说出自己的发现时,脸上浮起无比得意的神色。他们三个是最要好的同班同学。午休时常常结伴到校园外的河边散步。
罗东弯腰在沙滩上拣了一块扁石,一挥臂往水里削去。几乎是同时,伍朝阳也向水面击出去一块石头。所不同的是,罗东削出一串长长的漂亮的水漂,而伍朝阳的那块石子仅在水面弹了两下,便悄无声息地沉到了水里。
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偏偏罗东自我感觉良好,他嘲讽地瞥了伍朝阳一眼,那意思分明是,我打水漂你凑什么热闹,你看你那臭水平能跟我比吗?
少年人总是很敏感的,伍朝阳一下子就从罗东那一瞥里读出了对自己的蔑视。他的脸上红了一块,同时狠狠地咬了咬牙,不过他没吱声,因为罗东并没说什么。伍朝阳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,眯了眼去瞄水面那被石子击出的涟漪。伍朝阳在涟漪里又瞥见了那晃白的太阳,他心上一动,便有了反击罗东的话题。
他把向立军也扯了进去,睃一眼罗东头上的小红帽,然后说:“向立军,你是画画的,你可能大概也许抑或没见过这样的水墨画吧!”伍朝阳说的那一串多余的副词很刺耳。
向立军正弯腰拣拾浅水处的白色鹅卵石,他的注意力全在水里,并没完全听清伍朝阳的话,但他还是应付地嗯嗯了两声。伍朝阳来了劲,他像当年哥白尼宣布地球绕太阳转那样大声说:“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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